核心提示:《新民周刊》日前采访了多个受害家庭,从这些让人不寒而栗的案例中,可以找到邪教迅速发展的根源,也提醒着我们反邪教任务之持久艰巨。 全能神教又称东方闪电教,由东北人赵维山于1993年在河南汝阳成立,19...
《新民周刊》日前采访了多个受害家庭,从这些让人不寒而栗的案例中,可以找到邪教迅速发展的根源,也提醒着我们反邪教任务之持久艰巨。 全能神教又称东方闪电教,由东北人赵维山于1993年在河南汝阳成立,1995年,被中国政府定性为邪教组织,为躲避中国政府的打击,赵维山2001年6月申请政治避难,从此滞留美国,但仍然遥控指挥中国庞大的信徒队伍。
2007年底,赵维山把全国分为9个牧区:辽东牧区、晋冀牧区、陕甘牧区、全豫牧区、齐鲁牧区、苏皖牧区、浙闽牧区、湖广牧区和川贵牧区。这个有着严密组织结构的邪教组织20多年来一直主要植根于中国农村,信徒也以农村妇女为主。
“全能神”组织专门设有“护法队”,殴打不愿入教或试图脱教的人。2010年,河南一名小学生在放学途中失踪并离奇死亡,脚心印有闪电标志,当地警方认定此案系遇害儿童一名家属试图退出全能神教遭到的报复之举。
尽管“5?28”案件再次揭露了“全能神”邪教反人类、反社会、反科学的本质,但仍然有众多的信徒执迷不悟。
死亡威胁
24岁的刘忠终于鼓起勇气对母亲王秀丽摊牌了,他告诫这名“神”的狂热信徒不要再对邪教“全能神”执迷不悟,最起码不要打扰家人的正常生活,以后不可以再将自己家当作信徒们“聚会”的据点,刘忠警告母亲,如果再让他看到“那些人”在家里出现,他将毫不犹豫地报警。
母亲王秀丽突然间面目就变得狰狞起来,这个47岁的农妇对儿子咆哮着发出了死亡威胁:“你敢报警,我就掐死他!”王秀丽的右手指向一旁正在玩耍的孙子――刘忠3岁的儿子小宝。
刘忠被吓得愣在原处不知所措,王秀丽则甩袖而去,跟着另一个女人出门“交通”。这是2014年6月5日晚上,发生在江苏省宿迁市宿城区双庄镇一个村庄的真实一幕。
接受记者采访时,刘忠仍未能从惊恐中走出,他无法理解母亲为何变得如此陌生可怕。
“我们想放弃她,但她毕竟是我的母亲。”
“另一个女人”是刘忠的亲姑妈,根据刘忠的透露,此人极可能是“全能神”在当地的一个头目,“我不知道姑妈什么时候加入的全能神,一年多前,她把我妈发展入教,后来两个人又一起把我奶奶发展成信徒。”
自从加入了邪教“全能神”,这个原本祥和的农家变得日益诡异起来,王秀丽每周至少6天要出门“交通”、传福音,发展拉拢更多的信徒追随“神”的脚步,而且每周二、周五固定在家进行“全能神”信徒的“聚会”,每次都有七八名信徒。
在招远案件前,刘忠根本就没听说过“全能神”三个字,更不知道这就是一个邪教组织,母亲与姑妈、奶奶的每次“聚会”虽然在家里进行,但都是关起门来,神神秘秘不让任何教外的人知道,哪怕是自家的亲人。
虽然此前不知道“全能神”是邪教,但刘忠已经从母亲、奶奶的变化中察觉到了问题,因为自从信了“神”,母亲王秀丽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打理农活、家务,感情淡漠,就连3岁的小孙子也无心照顾,而刘忠的奶奶原本很慈祥,但脾气也变得暴躁,只要有人劝她不要信“神”,她就发火大喊大叫。
招远事件发生后,邪教组织“全能神”面临了新一轮的全国重点打击,出于对亲人的关心,刘忠变得更为焦虑。他试图以亲情拉回走入歧途的母亲,却遭到了死亡威胁,“我不敢报警,毕竟她是我妈,不忍心让她坐牢。”
姑妈在他看来与魔鬼无异,正是这个女人用了不到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摧毁了刘忠原本幸福的家庭。
但刘忠也不敢举报姑妈,“全能神”将反对“神”的人视为“邪灵”、“撒旦”,“我怕他们报复”。
刘忠举步维艰。6月7日,也就是母亲对3岁的亲孙子发出死亡威胁后两日,王秀丽也对家人摊牌了。
王秀丽宣布和丈夫分居,和儿子脱离了母子关系,她警告丈夫,“你再敢管我,就会有人找你!”她警告刘忠,“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如果再管我,你也会后悔的!”
而后,她带上“全能神”的资料,走出家门,与“姐妹”――如她一般狂热的邪教徒们――一起走家串户,做“交通”“传福音”去了。
谋财害命
处于这种纠结心态的还有重庆农妇刘云芳的家人,51岁的重庆农妇刘云芳已经失踪半年了,家人一直在苦苦寻找。据家人介绍,刘云芳早在20年前就已经加入了“全能神”邪教组织,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是第一批“全能神”信徒。”
20年前,刘云芳的父亲患了晚期癌症,一个当时已经加入了“全能神”的亲戚来给刘云芳传教,噩梦从此开始。刘云芳原本是信基督教的,这个亲戚打着基督教的幌子来误导刘云芳和她的母亲,此人偷梁换柱,宣扬基督教过时了,现在已经换做了“女基督”,也就是“东方闪电”。由于是亲戚,刘云芳母女对这番话深信不疑,每天开始祈祷“全能神”,然后她们根据“神”的指引,在大冬天将患病的老人强行带到水田边洗冷水澡,结果,刘云芳的父亲很快一命呜呼。
但这件事并没有让刘云芳看清“全能神”的本质,反倒认为父亲的逝去是“神”的安排。刘云芳虽然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但原本也算能干,她卖毛线、茶叶,家境还算可以,父亲死后,加入了“全能神”邪教的刘云芳,茶叶不卖了,天天往外跑。
因为被邪教组织洗脑,刘云芳与家人交流没有一句正常话,开口闭口就是“神”,家人告诉记者,刘云芳曾不断警告家人要信“神”,“长江黄河不久就要变血水,你们这些撒旦要下地狱。”
将至亲视为“撒旦”,这令刘云芳的家人感到很恐惧,但却找不到对策,“有时候听她满嘴胡言乱语,真想打她。”儿媳妇坦言,家人并不敢劝,一劝,刘云芳就六亲不认,骂家里人为“撒旦”。
刘云芳上一次出现在家里还是今年春节期间,但即便在家,她每天也要出去“交通”,上午下午各一次。因为是当地邪教组织的组长,刘云芳后来干脆就不回家了,儿媳妇生了孩子已经几个月,她也不回家看一次。 刘云芳的儿媳妇说,他们打听到刘云芳在外面租了房子,但找过去却发现她并没有住在那里,而是和其他信徒们混居了。“很多人住在一起,也没有个床,就在地上铺席子。真的很变态的这些人。”
“该死的邪教把这么一个能干的女人变成了木偶人,婆婆面部毫无表情,跟行尸走肉一样。”儿媳妇觉得很郁闷,“任何言语对我婆婆都没用了,现在我们都当她死了,可话说回来,毕竟是老公的亲妈。”
刘云芳的家人不希望她继续在外面害人,他们目睹了邻居因此受害,惭愧自责,“我公公现在好可怜,一个人孤苦伶仃。”
“全能神”对教徒收“奉献钱”,而为了方便敛财,2006年2月,“全能神”教制定了《神家钱财管理与使用的实行原则》。要求信神之人奉献给神的财产是“完全属于神的”,绝对不能归哪个教会或个人所有,“凡是偷吃神祭物的人肯定是被淘汰的对象,必要受到惩罚。”
上述“文件”要求,每处教会保管的钱款不能超过1000元,小区保管的钱财不能超过3万元,其他钱额全部上交区,由区“带领”、“配搭”负责保管。为了保证安全,各级教会绝不许把钱存到银行,钱放在“绝对安全的家庭里”。保管2万元以上钱财的信徒,必须起誓写下保证书,比如:“如果我把保管的神家钱财侵占、挪用,愿遭神咒诅不得好死,没有好结局。”
2012年“全能神”利用“世界末日”谣言大肆敛财,诸多信徒将财产奉上。刘云芳也“捐”了,但她并不承认,因为她不认为那是“捐”,而是“奉献”,是应该对“神”做的。
刘云芳的家人对记者表示,他们无能为力,只希望政府出手拯救他们这样的家庭。儿媳妇甚至建议建立一个类似戒毒所一样的戒邪教机构。
“实在不行,我们想让她去坐牢。”
家族邪教
6月5日,22岁的女孩胡莹通过网络向浙江省临海市警方进行了举报,但出于亲情的纠结,她暂时没有点出家人的名字,只是反映当地有“全能神”,希望警方予以重视,付诸打击。“如果网络举报没有效果,我将现身派出所实名举报。”
胡莹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拯救的是一批亲人,这当中有她的外婆、母亲、阿姨、姨父、舅妈等一大批人,在过去的两年中,受家族中“全能神”信徒的影响,胡莹所在的家族中陆续有多人加入了“全能神”。
刚刚接受过大学系统教育的胡莹从招远案件中看到了自己家的影子,在招远案件中,行凶的6名邪教人员有5人来自一个家庭,且其中一人为另三人的父亲。
胡莹的家在临海市永丰镇一个村庄,当地原本就盛信基督教,但在胡莹的印象中,一直以来当地对邪教的宣传都不到位,人们只知道“法轮功”,而不知道中国还存在其他的邪教,也根本不知道“全能神”与基督教的区别。
因此当“全能神”打着基督教的宗教外衣出现时,人们很难防备。
胡莹的家族最早加入“全能神”的是大阿姨。胡颖告诉记者,她这个阿姨初中文化,一直以来识别能力就不是很强,容易跟风,在加入邪教前,曾一度沉迷传销。几年前,阿姨在山东买了一套房子,在这个过程中接触了“全能神”,回浙江后逐渐成为了当地“全能神”的骨干。
胡莹告诉记者,大姨父甚至大姨父和大阿姨的子女都已经成了“全能神”信徒,胡莹的母亲与舅妈在外婆家开了一个面馆,这个阿姨每天去洗脑,拉他们入教,信奉“神”。
当地全能神最为活跃的时候是2012年,胡莹的阿姨等人每天出去传教,“拯救”别人,在这个家族中唯一幸免的是胡莹的小阿姨家,因为胡莹的小姨父始终不受蛊惑,每次都将前来“传福音”的“全能神”信徒赶走,最终,胡莹的大阿姨认为这一家人都是“不可拯救”,便放弃了。
家族中,学历最高的当数胡莹,但因为在杭州念书,胡莹久不在家,没有注意到家里的变故。直到2013年下半年,胡莹发现母亲与大阿姨等人总是召集一批人神神秘秘在外婆家也就是那个面馆楼上开会。
“我最初听成全能型,还以为是什么产品。”胡莹怀疑,母亲开的面馆就是当地邪教的一个据点。
不过,胡莹坦言,知道此次招远案件发生,她才真正重视起家族中信奉邪教的问题。她试图用自己学到的科学常识给母亲讲解各种自然灾害的原理,让母亲明白那些都不是“神”的使然。但母亲很愤怒地指责她,令她不许辱骂“神”,母亲认为招远案件是有人对“全能神”栽赃陷害,而媒体在夸大事实。胡莹气急,要母亲看相关影像资料,母亲拒绝,并反问胡莹:“你能和我解释一下马航飞机哪去了吗?”
胡莹一时哑口,母亲居然游说她入教,胡莹不从,母亲便表现冷漠,对胡莹说:“我就当你不在家一样!”
自从入了教,母亲与父亲的感情也淡漠了,母亲几乎不与父亲交流,对别人抱怨都是丈夫耽误了她的幸福。
胡莹认为大阿姨是当地“全能神”头目,她多次看到大阿姨与周边乡镇“全能神”的头目接头,“只要抓她,后面肯定一大堆”。
为了阻止母亲继续错下去,胡莹将母亲的“全能神”资料藏了起来,母亲找她理论,随后母女俩发生争执,不欢而散。
巨大的思想压力下,刚毕业不久的胡莹无心去找工作,失眠,但她更害怕母亲步入大阿姨的后尘,担心整个家族步入“招远”后尘。
“我妈现在还没把我视作魔鬼、撒旦,所以我觉得我还有一丝希望。”胡莹焦虑地召集家族中尚未加入邪教的成员,“我必须把头脑还清醒的家人团结在一起,不能再让邪教骗走一个人。”
对这个年轻的女孩而言,这是一场个人与邪教的对决。
但仅凭她一己之力,指望借助亲情的召唤与邪教抗衡,又能有多少胜算?
(出于保护当事人安全的考虑,文中所有采访对象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