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医者仁心,忘记了什么时候什么原因,我在内心播下了行医梦的种子,开始迷恋白大褂,期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救死扶伤中的一员。也许是源于在小学语文课本中知道了白求恩大夫,也许是因为在电视里看到每一个救灾现场都有穿梭的白衣天使。如果没有接触过“全能神”邪教,我应该早已圆梦了。
久违的“温暖”让我迷失方向
我叫潘雨婷,广东湛江人,在我10岁那一年,父母从亲戚家领回了一个男孩,并告诉我这个男孩以后就是我的弟弟。自从这个弟弟到了我家,我的生活就变了,好吃的好玩的要分享一半给弟弟,每次和弟弟吵架父母总要求我谦让,明明我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可我觉得他们更爱的是这个养子。我开始哭闹,父母无奈,就让我寄居在小姨家,还向我解释说是因为小姨家离学校近,更方便我上学。我不能理解父母的苦心,认为是他们重男轻女,刻意疏远他们。虽然父母每个月都会给我生活费,供养我上学,但我否认他们对我的爱。我把自己的精力投入到学习,希望早点实现自己的从医梦想,离开这个家。2004年我顺利考上了一所医科大学,就读五年制的临床医学系本科,正式迈开了向目标进军的第一步。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在意料之外,2006年12月24日,我和同学一起去学校附近的教堂参加平安夜活动,一个长相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主动走过来跟我聊天,她让我叫她李阿姨,我感觉李阿姨不像坏人,聊熟后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在之后接触的半年里,李阿姨关心我的身体和成绩,带我去逛街,给我买爱吃的零食,当得知我对父母有怨恨时,李阿姨说自己没有女儿,真希望我是她的女儿。我也感觉李阿姨对我的关怀像母爱一样温暖,渐渐地我觉得自己的生活也已经离不开李阿姨。2007年开学后,李阿姨送我一本《神XX作工的纪实精选》,我相信李阿姨不会骗我,毫无戒备地跟着她离开了正规的教堂,去参加“全能神”邪教的出租屋聚会,从此在偏离正轨的路上越行越远。
废了青春碎了梦
“全能神”邪教给我虚构了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眼泪,没有忧伤和烦恼的“国度”。我暗自高兴,以为找到了人生最好的归宿。为此,我付出了极大的精力和热情,把宝贵的光阴浪费在聚会、看“神话”、听讲道上。
在学校我接触的是唯物论和无神论,老师教导的是科学。在聚会中,我感觉“神话”杂乱无章,与我所学的知识是完全相背离的。“全能神”邪教说世间万物都是由“神”造的;人的生老病死都是由“神”安排的;汶川大地震中,只有祷告的灾民才能蒙拯救等等。在我疑惑的时候,李阿姨说:读书的目的只是为了看懂“神话”,但不能读太多书,不然就会被撒旦败坏性情,不听“神”的话,失去原本的“智慧”下地狱。我害怕了,迷迷糊糊继续信“神”。
2008年下半年开始,我白天在医院见习,晚上参加“全能神”邪教聚会,两种世界观的交叉与冲突,令我长期陷入内心的挣扎与矛盾中。我在特殊情境下就会出现焦虑症:每当陪同主任医师在病房巡诊时,只要见到危病患者就忍不住地联想到这些人是遭“神”捆绑、诅咒的,我不能违背“神”的旨意去救他们。便开始出现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恶心反胃的症状。在聚会时我向“全能神”邪教组织讲述我在医院的经历,他们对我的回复意见是:“神”在带领你,告诉你不能从医。在邪教邪说的恐吓下,我不顾亲友和老师们的劝说,毕业在即的我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退学——放弃了攻读四年之久的医学专业,亲手打碎了自己从医的梦想!此后的十年里,我靠着做临时家教勉强度日。拿着微薄的薪金,过着拮据的生活,只为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为“全能神”邪教尽本分。
毁了家庭害了人
我本来不愿与父母联系,让他们知道我的状况,但李阿姨说,为“神”作工就要先拉拢亲人信教,我不得已要向父母“传福音”。母亲为了多点时间与我在一起,弥补小时候对我的陪伴,她接受了我传的“福音”,跟随我聚会,也加入了“全能神”邪教。但我爸是个工程师,是无神论者,他得知我信教后,极力劝阻我,不准我做违法犯罪的事。我当时完全失去了理智,把父亲当作“魔鬼”、“撒旦”,连话都懒得跟他说。父女之情越来越淡,心越来越远。记得有一次,我路过一家毛毯店,想到父亲长年卧病在床,本想买一床暖和柔软的毛毯给他用。但又转念一想,父亲是抵挡“神”的“撒旦”、“魔鬼”,我对他那么好干嘛!心一硬就没买了。
为了劝我脱离“全能神”邪教,父亲身患重病之时仍独自坐车赶到我的住处,我却急着要去聚会,不肯搭理他,还很不耐烦地搪塞父亲说我没空。说完我就自己跑出去,把父亲一个人丢在那里,跑两步我又回头一瞥,正好遇上父亲悲凉的眼神,我突然有一点过意不去,就对他说:“有什么事等我晚上回来再说”。然而那天晚上我回来时没有再见到父亲,只看到他放在我门口的水果。我没想到那匆匆的一瞥竟是我和父亲的最后一面。没多久我因从事“全能神”邪教活动被抓,父亲在我被抓后病逝,生前一直盼着我能脱离邪教,重圆从医梦想的父亲,直到死都没等到我的醒悟。
父亲去世后,我从未见过母亲,到现在我都无法联系上母亲,不知道她的情况如何,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为“全能神”邪教而四处奔波。我们的家就这么散了!
身边最亲的人除了父母,我最要好的就是大学同学小莹,校园里我们是一对好姐妹,生活上学习上都互相照顾,我们有共同的从医梦想,曾一起挑灯夜读,互相鼓励,我们一起到医院实习,一起跟随导师做药理研究,完成论文。我入“全能神”邪教后,第一个就把她发展成信徒。我自己的前程没了,她的前程也被我毁了。小莹入教后极其痴迷,被“全能神”邪教组织选上出国尽本分,我不但不劝她,还怂恿她,以她为荣。小莹不顾丈夫的反对,执意要抛家舍业,与丈夫离婚后,丢下父母儿女出国了,五年间音讯全无。是我害了她,是“全能神”邪教毁了她的家庭!
往事不堪回首,已是一无所有
我把自己泡在“全能神”邪教的“国度”幻想里,从未想过踏踏实实工作,成家立业。我本以为用自己的虔诚和付出,会换得一张进入“国度”的门票,过上没有忧伤和烦恼的生活。可十四年过去了,我连“国度”的门都没见着,也没见到过谁进了“国度”,却是看到许多信徒要么倾家荡产交“奉献金”;要么妻离子散,家不成家;要么因违法犯罪受到国法惩处。
在过去的几年里,为了进好复印资料的本分,我昼伏夜出、偷偷摸摸、提心吊胆,害怕被警察抓,害怕“本分”没尽好受“惩罚”,常常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我吃不好,睡不好,精神萎靡不振,身心疲惫,健康严重受损。2016年,我被查出患有淋巴瘤,我每天祷告,也没见病情好转,高额的治疗费把我难住了,没钱做手术,病一直拖到现在。李阿姨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后,我猛然回首,发现自己奔四了,却不具备任何工作经验和社会阅历,一无所有、一事无成。身体垮了,梦想碎了,父亲去世了,母亲失踪了,我的人生里还有什么?
子欲养而亲不待!回想小时候一家人团聚在饭桌前的场景,父母给我买新衣服的场景,大手牵小手在海边散步的场景,父亲叮嘱我要有抱负并要为之而奋斗不息的场景......而这一切自从我加入“全能神”邪教后都已成为过眼云烟。我长大了,却从未进过半点孝道,不但把母亲引入邪教,还把生我养我、疼我爱我的父亲当成“魔鬼”、“撒旦”。即使是父亲去世,我也表现得冷漠无情,只会用祷告来替代内心的悲痛和思念。此刻我清醒过来,多想跪倒在父亲的墓前,告诉他:女儿知道错了!女儿不孝!我现在已经脱离了“全能神”邪教,我要找到妈妈,让她也早日脱离邪教,好好孝顺她、陪伴她。
午夜梦回,依然记得梦中父母送我到医学院门口,自己又置身于大一新生典礼上,我信誓旦旦要做一名崇高的医生,与病魔抢夺生命,救死扶伤,为人类的健康事业奉献终生。